說話雕像，老羅馬人的社群平台

擁有滿到溢出螢幕的羅馬美景，2014 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《絕美之城》的電影海報中，最常看到的應是這版本：主角坐在大理石長椅上，背後橫臥著巨大古羅馬雕像，黃與黑，明與暗，對比鮮明的色調令人印象深刻。個人覺得這海報非常有趣，真人與石雕似乎互不相干，但是看著看著竟產生對話般的情境。這座石雕，是羅馬城知名的「說話雕像」之一。十五至十九世紀期間，羅馬市內有六座「說話雕像 “statue parlanti”」，當時不滿教皇腐敗勢力的人們寫下自己的意見和諷刺詩句，貼在這些被注入擬人化性格的雕像身上，簡直堪比現代的意見領袖 “KOL” 啊。

而《絕美之城》海報上這座雕像名叫「馬佛里歐 Marforio」，位於卡比托利歐博物館的新宮建築庭院裡，目前遊客若想看它，得進博物館參觀囉。Marforio 歷史可追溯到公元一世紀左右，捲曲濃密的鬍鬚，半裸身軀手持海螺，很容易就被認為是河神或是海洋神祇的化身。雕像在十二世紀時被挖掘出，推測可能原是置於奧古斯都廣場的戰神廟，後來移到卡比托利歐附近，並加入「說話雕像」的行列。Marforio 是六座說話雕像裡最巨大的一座，後來雕像前被裝飾了一座噴泉，實際上可沒有大理石長椅，所以我們無法跟主角一樣與雕像對話啦。

不過，有座雕像過去可真的常與 Marforio 隔空展開激辯與筆戰—當然是透過羅馬民眾啦，它就是最知名的說話雕像「帕斯奎諾 Pasquino」，英語的「諷刺詩」一字 “Pasquinade” 就是取自於它的名字。Pasquino 位於拿渥那廣場南側附近一處小轉角，可能原屬於一世紀末，描繪特洛伊戰爭群雕的一部分，也因它的高人氣，當局為了讓民眾噤口，曾經歷差點被拆除丟進台伯河的命運。如今羅馬的說話雕像之中，也只有 Pasquino 活躍依舊，保留了傳統，讓偏愛老方法抒發時政的民眾在它身旁的留言板留下紙條，寄望它來代為發聲。

威尼斯宮側邊的一處角落，「露克雷琪亞夫人 Madama Lucrezia」俯視著往來路人，它是說話雕像之中唯一的女性形象，名稱可能來自拿坡里王國阿方索五世的情婦，也可能是十六世紀此處地產持有者的妻子，但真實身分成謎。不過，以雕像的服飾扭結，和附近曾考古出的埃及神廟遺跡來推測，它可能原型為埃及女神伊西斯，或者是女神的祭司。雕像的臉部被磨損，除了年代久遠的緣故，也因為雕像曾於 1799年被推落倒地，後來還有人在它的肩膀寫下：「我再也看不見了」。

左：嘉年華期間被打扮裝飾的帕斯奎諾 Pasquino；右上：馬佛里歐 Marforio，說話雕像中最巨大的一座；右下：露克雷琪亞夫人 Madama Lucrezia。

西班牙廣場附近的精品購物區，有一座噴泉上外表怪異的雕像吸引人目光，羅馬人暱稱它為「巴布伊諾 Babuino」，有方言「狒狒」的意思，但它的身分其實是希臘羅馬神話中半人半獸，酒神戴奧尼索斯的同伴—席勒努斯 Silenus。雖然因長相粗鄙被揶揄，但它的形體似乎展現出自我感覺良好，毫不在意他人嘲笑的個性，反而也成了「說話雕像」，為民喉舌的一份子呢。

人來人往的科爾索大道 Via del Corso 旁有條小巷子，一座抱著水桶小噴泉的雕像默默地嵌在牆上，這是「法奇諾 Facchino」，相較於其他古老的說話雕像，它是 1580 年才被雕塑出來，作為市中心的水源噴泉裝飾。”Facchino” 有「搬運工人」的意思，身穿工人的服裝，似乎也象徵工薪階層的樣貌。可是，雕像的臉部明顯地被破壞，有一說法是帶著軟帽的外型，曾被認為與馬丁．路德相似，而遭致橫禍。

距離 Pasquino 不遠的聖安德肋聖殿旁，則是「阿巴特．路易吉 Abate Luigi」，它的原型可能是一位地方高官，而它也是命運最多舛的一位；上個世紀雕像被屢遭破壞，甚至換了頭，於是它曾經「喊話」說道：「嘿，偷了我的頭的人，請立即將我的頭放回原處，否則，想想後果吧…。」可惜，如此疾呼仍無法喝止惡作劇。2013年，它的頭再度遭竊，成了無頭雕像至今。